夏读书,日正长。夏日读书,可解暑。本期解放书单副书单以“我在读”这一充满动感的栏目名,带领我们去看看那些名家学者正在读什么书。

他们的书单,或在“解暑”之上,更多一份营养。

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教授 赵冬梅


(相关资料图)

在读的第一本书,马群林编撰的《人生小纪:与李泽厚的虚拟对话》(以下简称《人生小纪》)。

李泽厚先生生于1930年,2021年逝世,哲学史家、思想家,一生经历上世纪中期以来主要风雨,从未放弃独立思考,努力为人类文明寻找更好出路,直至生命终结。如本书副标题所示,这是一场虚拟对话,作者提问,先生作答,所有内容大半摘自先生的“文章、论著、访谈、电子邮件、微信等”,并经先生本人“多次翻阅增删”,“材料真实、叙述清楚、内容宽泛,也有重点”,先生生前亲为作序,称此书“倒是可以作为我的学术传记来阅看的”。

我少年时曾读李著,爱其新鲜,一知半解,今日重读,大感先生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考的格局之大、用意之深。比如先生在《中国古代思想史论》中用“文化—心理结构”“实用理性”来解读孔子,欲“将人们的无意识唤醒为意识,了解其中长久维系这个具有巨大人口的文化体的‘精神’”,将有助于中国的现代化。又比如,先生说中国文化心理“以身心幸福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为理想和目的”“人生一无所本,被偶然扔掷在此世间,无所凭依,无所依归(因为没有人格神),只能自己去建立依归和根本,比起有一个外在的上帝,这岂不更悲苦、更凄怆、更艰难?充满人文精神的中国乐感文化,其实有这样一种深层的悲剧基础”。

读《人生小纪》可以知李泽厚,更可以通过这位思想者的引领反思华夏传统、中国现实及人类未来。

第二本,葛亮的《燕食记》。书中,民国以来大时代变迁中的省港风流、饮食男女,人物个个形象丰满、具有成长性。故事跌宕曲折,背靠省港真实历史、美食文化,虚实相间,行所当行,止所当止。克制的叙事值得赞美,常令读者于掩卷太息之际,忽忆前情,遂恍然大悟不同代际间的命运交织,又增怅惘。是尊重读者的好小说,我近十年读过的新小说,少有出其右者。

能止,是最了不起的。你读得正酣,它忽然消歇,令人意不能平。抬望眼,凝神静思,种种因缘,蓦然明了,眼底不觉涌出一汪热泪。低头再读,则又是另一番曲折了。葛亮写故事写人物,但并不消费他们,他们,在他笔下有一点像历史中的人,无论悲喜,明天继续。这是文学的叙事,有着历史的态度。

南京大学历史学院副教授 武黎嵩

在读东晋次的《王莽:儒家理想的信徒》。

王莽,是一个历久弥新的历史话题人物。在西汉中后期春秋公羊学受命改制的思潮之下,王莽被一众知识精英推向了历史的前台,由“摄政”而“践祚”,最终在和平之中完成了改朝换代。这本是一次十分有意义的“历史尝试”,假如王莽成功了,中国古代历史可能就是另外一番轨迹,而不是血光火影的你争我斗。然而取得政权之后,王莽以《周官》建政,托古改制,造成民生凋敝、民怨沸腾,最终在绿林和赤眉的大起义中,走向崩溃,柳诒徵以“学博溺心”论王莽,可谓定评。王莽的覆灭,是古代儒学的第一次巨大挫折。

2021年10月,原日本国立三重大学教授东晋次辞世。就在这一年,他的著作《王莽:儒家理想的信徒》中文版出版。在2003年日本白帝社出版东晋次的王莽传记之前,日本还没有一部关于王莽的独立传记。这本身是一件值得思考的事。为什么讲述和评价王莽,并无法激发人们创作和阅读的兴趣?抑或是王莽难于评述,以至于在互联网的文化世界中,王莽被戏称为历史的“穿越者”。

东晋次以“儒家理想的信徒”作为书名来评价王莽,有其深入的思考。西汉以来,阴阳五行学说以近乎真理的地位占据知识精英的头脑,《尚书》学大师夏侯胜以“皇之不极,厥罚常阴”劝诫昌邑王刘贺,使得霍光、张安世一众大臣“大惊”。对于天道的不断阐释和信仰,成为西汉后期弥漫在整个社会上空的迷雾。而另一方面,儒家经典《论语》《孝经》在重塑着战国尤其是秦汉以来民间社会的道德伦理。王莽的外戚身份,是他步入权力世界的阶梯。王莽的书生气质,是他获得文教精英信任的缘由。而他“折节力行,以要名誉,宗族称孝,师友归仁”。在没有完全掌控权力之前,他的一切都符合儒家理想主义对于理想的政治精英的品位,甚至在他居位辅政、初试牛刀之时,“勤劳国家,直道而行,动见称述”,被誉为“在家必闻,在国必闻”。以我个人的阅读经验,“王莽是被时代的潮流推上风口浪尖的人”——这一点历来的评价者甚至本书的作者东晋次都没有给予充分的展开论述,这是十分遗憾的。

王莽,留给我们讨论的话题,远远没有终结,而作者只是又一次开启了它。

本文作者:顾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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